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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短篇连载] 成为阳光。

成为阳光。

我会死哦。
你笑着,笑着,亲吻了我的头。

听得懂她说的话似乎是我的悲哀,但是我也好快乐。
从金丝的笼子里唤醒我的沉睡,那个少女,佩戴着黑色的发簪,身穿样式华丽,缀满蕾丝的哥特洛丽塔。她的眼睛像是玻璃,皮肤如同白瓷。她用手指穿过金丝笼子,轻轻地抚摸着我白色的饰毛。然后那如同冰块一样的嘴角绽放出微笑的笑容,对着后面的男人说:我要她。

我与你的相遇。

那时额头的镰刀还是一片薄薄的软骨呢。

你在长大,你的头逐渐越过男人的腰,胸膛。
你的服饰依旧那样华丽夸张,与之相对的,表情却那样麻木素朴。
与你华丽的容颜毫不相配的,刻板的表情。
你不是那样的,对吗?
家财万贯的生活,与众不同的衣饰,鄙视世俗的血统,那些都是上天的恩赐吗?
你对我说那是诅咒,是背负了一生的诅咒。
你的手指静静划过书页,宛如刻刀般犀利,有如雪花般轻薄。
的,你的手指。
的,你手中的书页。
的,你的脚。
我用身体覆盖你冰凉的脚趾,你对我微笑。
曾几何时我才发现你是那样寂寞的人。

那些孩子们笑你,说你穿上这些衣服都是虚伪,说你的态度都是虚伪,你就是虚构的存在,你的虚浮虚荣虚假简直就让他们作呕。你的血统被鄙视,你的财产被轻蔑,你的衣饰被嘲笑。然而那日的夕阳下,你却拿着被裁纸刀划伤的裙子,对我露出幸福的笑颜。

淡淡的雪色。
淡淡的血色。

你美丽的,红晕。

终于有人,不用那样谦卑的对待我,你不觉得是件好事吗?

原来是这样么。

我走近你,用头抵着你的手指。

回归空寂的房子,声音和空气都冰冷的向阴的屋子。
那个男人开着黑色的车子出去,再也没有回来。
我听到了你的声音。
也听到了,那个男人曾经爱恋过的,女人的号泣。
那个晚上很难熬。
你靠在我的身体上,你借着我洁白的毛皮反射出来的光线,一遍又一遍的写下诅咒着谁的诗句。
就如同那个女人一样吗。
你咬住嘴唇,咬住嘴唇。
血液流下,笔墨流下,却无法留下那个人。
我抚摸着你的头,就如你曾经抚摸过我的一样。

事情会好起来吗?

会的,一定会的。

Nothing worse

女人变卖了你空寂的房子,变卖了你冰冷的空气。你只携几本精致的书籍,和女人,和我走向另一个陌生的地方。那时你穿着黑色的丝绒斗篷,斗篷上结了一层雾气,就如同我毛发间夹杂的水滴一样。
从那时起你再也没有穿过多么华丽的服饰。
乡间的学校,美丽的风车,闪烁着波浪光芒的麦田。
淙淙流过的溪水如同你明亮的眼眸,夕阳染了紫红的田垄般的云彩。
冷彻的面容被这平和的气息融化,你的笑容那么腼腆,我才发现。
那些人们和那些人们不一样呢。
原来还有这样的人。
夏天被井水泡过的西瓜,秋天红彤彤的苹果。
春天与你相伴的花田,冬天稚拙的小手给你堆出一点也不像你的雪人。
那些孩子们。

乡间的那位绅士,有一座巨大的书库。
你静静地坐在那里,纤细的,柔和的。
你的手指。
你的书页。
那个人的目光。
你知道绅士的儿子一直偷偷地看着你。
他在你家的门前放上花。
他填平了你上学的道路。
他注视着你腼腆的笑容,眼睛里有多温柔。

你为了对他表示感谢做了糕点。
你为了和他见面多看了不知多少的书本。
你注视着他认真的表情,眼睛里有多温柔。

这是多美妙的恋情。

直到,女人的去世。

再次看到那个男人啊,他的脸如同刀刻。
他说对从前的爱侣已经毫无感情,他说爱情全在美丽的新欢。
那个男人啊,有了自己的儿子。
比你要小,比你要强壮。
那个时候柔和的你,那个时候之前冷漠的你。
这个时候,被绝望包围的你。
男人要将你带走。
带走之后,为了流传自己的血脉,将你嫁给这个,和你流淌着一半同样的血的男孩。
男孩和你长得好像。
冰冷的美貌,剃刀般纤细。
他冷冷的看着你,无所动摇。

反抗的你伸出了手臂,男人的手臂却是你的一倍。那时愤怒充盈了我的胸膛,我见不得你哭泣的脸庞。
我的牙齿,镰角,利爪。
全都,攻不破男人身前伟岸的班吉拉。
他静静的蹂躏着我,破败不堪的我,抹布一样的我。
坏掉的骨头,坏掉的肉。
折断也好,死亡也好。
不要让她哭泣。
求求你。

绅士的儿子,手里拿着小刀。
回过神来,鲜血早已满溢。
你的生父,那个男人,磐石一半坚硬的男人,软弱的倒在血泊之中。
绅士的儿子,爱着你的人。
一脸要哭出来的脆弱,几乎崩溃。
你哭了。
伏在奄奄一息的我的身上。
我知道你无法恨他。
我知道你无法恨他,无法恨他。
所以我舔舐你的泪水,用我血迹斑斑的舌头。

那个少年,露出冷漠的表情。

仿佛世界和他无关。

他对你耳语。

之后,你拿起了刀子。
绅士的儿子。
我看到你杀了他。
是的,鲜血喷涌。

我知道你无法恨他,却只得恨他。

你是骄傲的,冷漠的公主。
“你的父亲死了,不一会,王国的人就会来屠杀了村子。因为这村子背叛了王国的官员,背叛了王国。”

你站起来,表情回复冷漠。

“我杀了这个不要脸的背叛者。离开这个村子吧。”

你是虚假的,虚浮的,虚荣的。

包裹着你的内心的,是厚厚的岩层,外面还有亘古不化的冰。

少年继承了男人的职位,你是他虚假的妻子。
你们眼中的冷漠,谁人可以忍受。
世界与我无关。
却不得不发生关联。

同类的你们,相互舔食着伤口。
在黑暗的斗争中,湮没了多少人命。
你的嘴唇也不动一下。

你们如何的美丽。
却又如何的丑陋。

那天你咳嗽出了血。
滴在我的肩头。
雪色之上的血色。
宛如冬梅。

少年静静的看着你,凝视着你。
你大概快死了。

你笑了。
无机质的笑容。

是啊,我快死了。

你撷起书页。
枯槁的,脆弱的。
你的手指。
你的书页。
我的心。

你冰凉的脚趾放在我的肚子底下。
你抬头看看,这房间的落地窗有着和你童年的记忆中一样的纹路。
你静静的,望着金黄的黄昏。
宛如黄金。
这房间朝阳。
你的身影蒙着金色的纱。
那一切都带上了阳光的味道。
你的气喘与咳嗽停止了。
黄金的,田垄般的云彩。
窗外的橡树投下枝枝叉叉的影子。
你张开手臂,竭力的,像是要撕裂胸膛一样。
你拥抱着快要下沉的夕阳。
黄金色的你。
散发出有形的气场。

你笑了吗?

那似乎是吧。

腼腆的,温柔的,温暖的。

暖洋洋的笑容真漂亮。

我会死哦。
你笑着,亲吻我的额头。

不过,这样也好。
这样,就够了。
我也,不想要,再多什么了。

做了坏事。
我做了坏事。
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。
还有,谢谢。

我会死哦。

就剩一个人了,无论是你还是他。


朝着,太阳,沉睡。
你撕裂了我。

他在你的坟墓上种了向日葵。
然后静静地吻了我的额头。

谢谢你陪伴她那么久,那么……

他手中银色的长剑。
银白而圣洁的光芒。
我知道我要去一个很温暖的地方。
向着太阳的,朝阳的某个地方。

他露出了笑容。
和你相像,却有截然不同的版本。

我,大概也会死吧。

年轻的,死去吧。

不过我好不甘心。

为什么她有你,而我却什么都得不到呢?

看到你就会痛苦。

你看到我想必也是同样的感觉。

背阴的路让我一个去走。

你就成为向日葵吧。

我点头。

告别。

成为阳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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